亦余心之所善兮 虽九死其犹未悔(屈原《离骚》解读)
《离骚》是一篇长篇政治抒情诗,全诗2840字,为中国有史以来的最长诗。
《离骚》是屈原以自己的理想、遭遇、痛苦、热情以至整个生命所熔铸而成的宏伟诗篇,闪耀着鲜明的个性光辉。《离骚》是中国浪漫主义文学的源头,对后世诗歌产生了深远影响,成为中国文学史上的璀璨明珠,鲁迅先生誉其为“逸响伟辞,卓绝一世”。
下面谈谈我对全诗的整体理解。
一、关于全诗结构层次的划分
《离骚》就整体结构来说,分为这样的三部分可能更为合理。第一部分从开头“帝高阳之苗裔兮”至“喟凭心而历兹”止,第二部分自“济沅湘以南征兮”至“蜷局顾而不行”止,第三部分从“乱曰”至结尾“吾将从彭咸之所居”止。
第一部分可分为七小节。
第一小节从开头“帝高阳之亩裔兮”至“恐美人之迟暮”,写诗人的高贵身世,以强调自身天赋异禀,有此“内美”。接着叙诗人朝夕必争,加强自身修养,又有此“外美”,突出自身的能力、才干和才华。
通过第一小节的描写,暗示诗人完全具备堪当大任,为国分忧,为君王瞻前马后谋划的突出才能。
第二小节从“不抚壮而弃秽兮”至“及前王之踵武”止。先叙述诗人“抚壮弃秽”革新政治,“改乎此度”修明法度的雄心壮志。接着写诗人愿驾上骏马奔驰向前,为楚国的变法图新作一个开路的先驱者,期望楚怀王“及前王(楚威王,怀王父亲)之踵武”干出一番强国富民的大事业。诗人再举出贤君激励怀王效法,举出暴君的做法对怀王提出警戒。并要怀王不要受奸佞小人的蛊惑,言明“惟夫党人之偷乐兮,路幽昧以险隘。”指出他们将断送国家前途,将国家引向危险、万劫不复的境地。“岂余身之惮殃兮,恐皇舆之败绩。”则更直接表达了诗人对国家未来命运的担忧和即使为之而招来祸患也不退缩、不畏惧的斗争精神。
第三小节从“荃不察余之中情兮”至“非余心之所急”止。一开始,叙述楚怀王听信小人谗言,反复无常,失约变心,对变法求新失去信心。对诗人忠心耿耿,忠言直谏,不仅不感激,反而暴怒责骂。接着以香草变芜秽作喻,形象地描述了诗人精心培养的人才,也都一个个为了一己私利,“竞进而贪婪”,纷纷蜕化变质,从而使诗人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两者使诗人极为痛心。“忽驰骛以追逐兮,非余心之所急。”
则表明了诗人不与腐朽的统治集团同流合污的鲜明态度。
第四小节从“老冉冉其将至兮”至“哀民生之多艰”止。本小节诗人再次以香花香草作喻,暗示诗人虽逢灾厄,却守护自己修洁的美德和高尚的情操始终不变。“虽不周于今之人兮,愿依彭咸之遗则”表明诗人以身殉国的决心。“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变法求新千难万险,阻力重重,让诗人掩面而泣,悲叹人生之路举步维艰。
第五小节从“余虽好脩姱以鞿羁兮”至“固前圣之所厚”止。本小节叙述朝中奸佞造谣诽谤,给诗人罗列各种罪名,以致诗人被贬的经过。“固时俗之工巧兮,偭规矩而改错。背绳墨以追曲兮,竞周容以为度。”诗人借以痛斥朝中奸佞小人办事不讲规矩原则,破坏法度,竞相谄媚取悦君王的无耻嘴脸。“鸷鸟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何方圜之能周兮,夫孰异道而相安?”重申诗人不与邪恶势力妥协的意志。“屈心而抑志兮,忍尤而攘诟”诗人愿意忍辱负重,“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宁溘死以流亡兮,余不忍为此态也!”“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表现出诗人正直的性格,高洁的人格,为理想信念而愿意从容赴死的不屈意志,展现出一种激楚悲愤欲绝的情调。
第六小节从“悔相道之不察兮”至“岂余心之可惩”止。本小节写诗人遭贬后于回家路上的所思所想。十分强烈地抒发了他遭谗被害的苦闷和矛盾的心情,描述了诗人心灵的痛苦和纠结,进取和退隐的矛盾。文中以“芰荷”“芙蓉”作喻,再次展现出诗人修洁的高尚节操。“虽体解吾犹未变兮,岂余心之可惩。”则再一次展现出诗人虽死不改变志向的坚强不屈的意志定力。而“高余冠之岌岌兮,长余佩之陆离。”则突出了诗人高大俊美的外部形象特征。
第七小节从“女嬃之婵媛兮”至“喟凭心而历兹”止。写女嬃看诗人如此痛苦,异常激愤,她从爱护诗人的愿望出发,劝诫诗人应当以鲧的悲剧为戒。在没有是非曲直的社会里,忠贞不会见容于世,甚至会遭杀身之祸。因而要他不要那般耿介,“博謇好脩”,要学会明哲保身,随俗浮沉。可是诗人听后不以为然,并未动摇信念。连姐姐女媭都不能真正理解诗人,这表明人间再无知音。
总之,第一部分描写现实世界。展现出诗人要求革新政治的愿望,坚持理想信念、虽逢斥责和贬谪也绝不与邪恶势力同流合污及妥协的坚定意志,以及诗人愿意为国献身的高尚情操,和与国家同休戚、共存亡的深挚的爱国主义精神,表现了诗人正直修洁、勇于追求真理和光明,坚持正义和理想的不屈不挠的斗争精神。
第二部分可分为三大小节。
第一小节从“济沅湘以南征兮”至“耿吾既得此中正”止。诗人在现实世界无法实现理想抱负的困厄下,开始把心思和目光投向虚拟的幻想世界中。本小节写诗人渡过沅湘,向舜帝重华陈辞,开启了诗人向幻想境界上下求索真理的征途。诗人在文中历数夏商周数代王朝的兴亡事例,陈诉肺腑,表明自己的“美政”理想,属辩理的内容。诗人再次为壮志未遂而叹息流泪,再次表明即使身死仍然坚持理想信念不变。其中“举贤而授能兮,循绳墨而不颇。”体现出诗人举贤授能,依法治国的政治主张。“皇天无私阿兮,览民德焉错辅”则体现出诗人主张美政,重视人民利益和作用的博大而宽广的胸怀。
第二小节从“驷玉虬以椉鹥兮”至“好蔽美而嫉妒”止,叙述诗人访天帝被拒的历程。这一二两小节其实是写诗人上下追求实现政治理想主张的途径。但天上仍是人间的折射,“世溷浊而不分兮,好蔽美而嫉妒。”一样黑白颠倒,蔽美妒才,使得诗人报国无门。
第三小节从“朝吾将济于白水兮”至“余焉能忍与此终古”止。叙述上下“求女”过程。其实,所谓“求女”是寻求志同道合知己的比喻,与爱情没半点关系,读者朋友务必要明白。然而,宓妃骄傲,鸩告之有娀女不好,高辛又抢于先,有虞二姚又因“理弱而媒拙兮,恐导言之不固”。一一遭之失败。这与访天帝是同样的道理,虚拟的幻想世界是人间的投影。“世溷浊而嫉贤兮,好蔽美而称恶”天上人间一样,混乱黑暗,善恶不分,诗人还是找不到知己知音。
第四小节从“索藑茅以筳篿兮”至“蜷局顾而不行”止。先写诗人周游求索,扣阍求女,一一失败后,满怀孤愤,便向神巫灵氛问卜,再请巫咸降神。灵氛和巫咸都启示他远行,择明君而事,实现自己的理想,并告诫他要及早行动,不要犹疑不决。诗人确信自己留在楚国毫无出路。于是,接着写他按照灵氛的吉占和指引的出路去选择吉日良辰发轫去国,再次进入了“浮游求女”“周流上下”的幻游境界。诗人经历了一番漫长而艰难的道路远行。就在他驱使神灵、驾驭龙凤、远走高飞、乐舞娱兴、自适惬意、忘掉一切之际,却忽然望见了故乡。局面陡变,情况急转直下。诗人悲从中来,面对祖国山川,他再也不忍离去。诗的情节发展和矛盾冲突,至此达到高潮。
其中,“汤禹严而求合兮,挚咎繇而能调”阐述了贤君明臣的思想。认为好的君主,还须有忠于国君并且有才干的大臣辅佐,君臣协调配合才能成功。“说操筑于傅岩兮,武丁用而不疑。吕望之鼓刀兮,遭周文而得举。宁戚之讴歌兮,齐桓闻以该辅”再次体现出诗人认为的明君必要举贤任能的政治主张。同时他还主张废斥群小。这些都是诗人心目中实现“美政”的重要保证。
总之,第二部分着重写诗人为了追求真理、正义,实现自己理想政治主张而上下求索的艰难历程,表现出诗人积极的浪漫主义精神。
第三部分的“乱曰”至末尾为礼辞。诗人再次回到现实世界中,诗人在国内不能见容,却又不忍心去国,左右为难,无可奈何,只有以死殉国。最后,就在这去留的极端矛盾中充分显现了诗人眷恋祖国和决心殉国的高尚精神。这是全诗到高潮之后的画龙点睛之笔,用以收束全诗,使诗的主题进一步深化,使诗中表现的如长江大河的奔涌情感,显示出更为明确的流向。
二、关于全诗对主人公形象的成功塑造
综观全诗,仅出现了主人公诗人自己、诗人的姐姐女媭、占卜的灵氛和天上神巫巫咸四个人物。全诗的绝大部分篇幅由主人公诗人自己的活动及内心独白构成。在诗中,主人公的形象丰满,个性鲜明,展现了诗人高尚的节操和伟大的人格魅力。
1、诗人内外兼美,形象高大,人格高尚
“帝高阳之苗裔兮”,诗中一开始就交代诗人高贵的身世,有此“内美”。“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汩余若将不及兮,恐年岁之不吾与。朝搴阰之木兰兮,夕揽洲之宿莽。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强调诗人重视修养和学习,朝夕必争,不断提高能力丰富学识,又有此“外美”。“苟余情其信姱以练要兮,长顑颔亦何伤。掔木根以结茝兮,贯薜荔之落蕊。矫菌桂以纫蕙兮,索胡绳之纚纚。”“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不吾知其亦已兮,苟余情其信芳。高余冠之岌岌兮,长余佩之陆离。”诗人于此借香花香草把自己描绘成洁身好修,幽美芳香,妩媚奇特的超人,用来表现其高大的形象,用以象征其纯洁高尚的内在美质。
2、诗人是个有着雄心壮志的伟大改革家
“不抚壮而弃秽兮,何不改乎此度?乘骐骥以驰骋兮,来吾道夫先路!”“老冉冉其将至兮,恐脩名之不立。”“及年岁之未晏兮,时亦犹其未央。”展示出诗人的凌云壮志,大刀阔斧的改革态度,愿为改革先驱者的豪迈气概。
3、诗中闪耀着诗人美政思想的光辉
何谓美政?
“昔三后之纯粹兮,固众芳之所在。杂申椒与菌桂兮,岂维纫夫蕙茝!”在诗人看来,将“三后”的功绩发扬光大,君王身边聚集着一群干事业的优秀人才,使楚国强盛,人民安居乐业,是美政。“彼尧舜之耿介兮,既遵道而得路。”“君汤禹俨而祗敬兮,周论道而莫差”君王光明磊落、庄严恭敬,走正确的治国之道,是美政。“举贤而授能兮,循绳墨而不颇。”“说操筑于傅岩兮,武丁用而不疑。吕望之鼓刀兮,遭周文而得举。宁戚之讴歌兮,齐桓闻以该辅。”君王能举贤授能,能依法度治国,是美政。“皇天无私阿兮,览民德焉错辅”君王能公正无私,重视人民的利益和作用是美政。
何谓非美政?
“何桀纣之猖披兮,夫唯捷径以窘步。”君王狂妄自大,不走正确的治国之道,是谓非美政。“启九辩与九歌兮,夏康娱以自纵。不顾难以图后兮,五子用失乎家衖。羿淫游以佚畋兮,又好射夫封狐。固乱流其鲜终兮,浞又贪夫厥家。浇身被服强圉兮,纵欲而不忍。日康娱而自忘兮,厥首用夫颠陨。夏桀之常违兮,乃遂焉而逢殃。后辛之菹醢兮,殷宗用而不长。”君王贪图安逸淫乐,暴虐凶残,缺乏居安思危的思想是谓非美政。
4、诗人终其一生,都在与黑暗腐朽的统治集团进行毫不妥协的斗争
“惟夫党人之偷乐兮,路幽昧以险隘。”于此斥责结党营私之流,不为国家安危着想,成天贪图享乐,醉生梦死,把国家引入危险的边缘。“众皆竞进以贪婪兮,凭不猒乎求索。羌内恕己以量人兮,各兴心而嫉妒。”诗人于此揭露抨击那群奸佞小人只知竞进贪婪,贪得无厌,既朋比为奸又勾心斗角。“既替余以蕙纕兮,又申之以揽茝。”“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那群小人,黑白颠倒,是非不分,诬陷诽谤,造谣中伤诗人,使诗人极为愤怒。
“固时俗之工巧兮,偭规矩而改错。背绳墨以追曲兮,竞周容以为度。”谴责群小们一心投机钻营,陷媚君王,徇私枉法,破坏法度。“兰芷变而不芳兮,荃蕙化而为茅。何昔日之芳草兮,今直为此萧艾?岂其有他故兮,莫好脩之害也!余以兰为可恃兮,羌无实而容长。委厥美以从俗兮,苟得列乎众芳。椒专佞以慢慆兮,樧又欲充夫佩帏。既干进而务入兮,又何芳之能祗?”诗人于此痛斥蜕化变质分子,一一都成了“好蔽美而称恶”的帮凶,痛斥奸佞小人们骄横跋扈,黑白颠倒。
诗人还揭露了楚君的过失,说他反复无常,荒唐糊涂,宠信奸臣,疏远忠良,善恶不辨,致使诗人的“美政”理想落空。如:“荃不察余之中情兮,反信谗而齌怒。”“曰黄昏以为期兮,羌中道而改路。初既与余成言兮,后悔遁而有他。余既不难夫离别兮,伤灵脩之数化。”“余虽好脩姱以鞿羁兮,謇朝谇而夕替。”“怨灵脩之浩荡兮,终不察夫民心”。
5、诗中体现出诗人对真理、光明、正义的不懈追求和刚毅不屈的伟大精神
“路曼曼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为追求真理、光明和正义,诗人上下访帝,为的是能找到实现政治理想的途径,因而“济沅湘以南征兮,就重华而敶词”“吾令帝阍开关兮,倚阊阖而望予。”为了找到志同道合的知己,诗人反复求女。如:“吾令丰隆椉云兮,求宓妃之所在。解佩纕以结言兮,吾令謇脩以为理。”“望瑶台之偃蹇兮,见有娀之佚女。吾令鸩为媒兮,鸩告余以不好。”“及少康之未家兮,留有虞之二姚。理弱而媒拙兮,恐导言之不固。”当诗人获得灵氛吉卦后又再一次踏上“求女”的征程:“和调度以自娱兮,聊浮游而求女。”“折琼枝以为羞兮,精琼爢以为粻。”“朝发轫于天津兮,夕余至乎西极。”
虽然“求女”都失败了,但不懈探索真理,寻求志同道合者的精神,正是诗人终生奋斗的力量源泉和不竭动力。
6、诗人是位为追求理想至死不悔的伟大爱国主义者
“岂余身之惮殃兮,恐皇舆之败绩。”体现诗人忧国忧民,置祸患灾殃于度外的精神。“虽不周于今之人兮,愿依彭咸之遗则。”“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宁溘死以流亡兮,余不忍为此态也。”“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虽体解吾犹未变兮,岂余心之可惩。”“阽余身而危死兮,览余初其犹未悔。”“既莫足与为美政兮,吾将从彭咸之所居!”诗人反复说到死,这都反映出诗人为了国家前途和安危,愿以身殉国的崇高的爱国主义精神。
三、关于全诗的艺术成就
1、诗中大量采用比兴手法,使得全诗具有了象征的性质,同时又扩大了诗歌的意境和表现力。
比兴是中国诗歌中的一种传统表现手法,比就是譬喻,是对人或物加以形象的比喻,使其特征更加鲜明突出。“兴”就是起兴,是借助其他事物作为诗歌发端,以引起所要歌咏的内容。有的“兴”兼有发端与比喻的双重作用,所以后来“比兴”二字常联用,专用以指诗有寄托之意。
“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汩余若将不及兮,恐年岁之不吾与。朝搴阰之木兰兮,夕揽洲之宿莽。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在这里,“江离、辟芷、秋兰、木兰、宿莽、”均用来比喻诗人加强自身修养,而“汨、日月勿、草木之零落”,则是比喻时光易逝,这就是“比”。同时,又兴发诗人对美好壮年的珍惜,“不抚壮而弃秽兮,何不改乎此度?”这就是“兴”。表达诗人欲趁壮年时大干一番事业的凌云壮志。这时,诗的表现力更强了,诗的意境也就更加深远。
“昔三后之纯粹兮,固众芳之所在。杂申椒与菌桂兮,岂维纫夫蕙茝!”这里的“众芳、申椒、菌桂、秋蕙、茞兰”自是用来比喻明君身边的贤臣,也兴发起对君臣取得事业成功保证条件的思考。同样运用的是比兴手法。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掔木根以结茝兮,贯薜荔之落蕊。矫菌桂以纫蕙兮,索胡绳之纚纚。”“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不吾知其亦已兮,苟余情其信芳。”这里的“木兰、秋菊、茞兰、菌桂、蕙兰”同样还是比喻诗人加强自身修养。而“芰荷、芙蓉”则是比喻诗人好修洁的精神世界。然而第四句中的“芳”自然由“芰荷”“芙蓉”而来,是照应前二句的,但它又是用来形容“情”的,从而使诗意含蓄却又自明。其次,这些香花香草的形象比喻,不仅增添了诗的色彩美,更兴起人们对诗人“出污泥而不染”高洁人格魅力的敬服,韵味更长。这是对比兴手法更加巧妙的运用。
“薋菉葹以盈室兮,判独离而不服。”“兰芷变而不芳兮,荃蕙化而为茅。何昔日之芳草兮,今直为此萧艾也。椒专佞以慢慆兮,樧又欲充夫佩帏。既干进而务入兮,又何芳之能祗?”这里诗人用“薋菉葹”比喻群小,用“兰芷不芳,荃蕙化茅,芳草直为萧艾”比喻蜕化变质分子,用“椒专佞慢慆”比喻佞臣当道,嚣张跋扈。用“榝充佩帏”比喻群小黑白颠倒。由此兴起人们对那些奸佞小人的憎恨之情。不用说,这也是比兴手法的运用。
“”前望舒使先驱兮,后飞廉使奔属。鸾皇为余先戒兮,雷师告余以未具。吾令凤鸟飞腾兮,继之以日夜。飘风屯其相离兮,帅云霓而来御。纷总总其离合兮,斑陆离其上下。”“吾令鸩为媒兮,鸩告余以不好。雄鸠之鸣逝兮,余犹恶其佻巧。”在这里,鸟和风云雷电都人格化了,有人的意志,用以寄托诗人的思想感情。也是比兴手法。
2、大量神话传说、上古历史人物、日月风云等入诗,构成一幅幅雄奇壮丽的图画。使全诗极富浪漫主义
诗中提到的西皇、高辛、羲和、重华、咎陶、夏启、少康、后羿、寒浞、寒浇、宓妃、有娀女、有虞二姚都是上古人物。苍梧、县圃、崦嵫、咸池、阆风、灵琐、穷石、洧盘、阊阖、瑶台、白水、赤水、西海,都是神话中的地名。扶桑、若木、琼枝是传说中的树名。鹥、凤皇、鸾鸟是传说中的凤凰鸟。望舒、飞廉、雷师、丰隆、分别对应神话传说中的月神、风神、雷神、云神。玉虬、蛟龙为神话传说中的神龙。巫咸、神女都是神话人物。
屈原此作中,神女成了他对理想执着追求,对国家深沉眷恋的参照物。这些神话,以色彩缤纷、波谲云诡的描写,表现了一个幻想的境界,常常展现出无比广阔、无比神奇的场面,令人遐思,欲罢不能。
3、全诗是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相结合的杰作
就现实主义来说,楚怀王原本十分信任并依靠诗人变法图强,但由于群小的排挤和陷害,对他多次怀疑,反复无常,疏远并放逐他;楚顷襄王当政后,更加昏庸,朝政日益腐败,楚国面临亡国危机,诗人正直的性格,高洁的人格,爱国行动,反而成了罪过,对诗人迫害有加。诗中诗人内心的独白,满腔激愤,都是事实。但在表现上诗人运用了大量的比兴手法,以花草、禽鸟寄情托意,上古历史人物说古论今,并在后部分完全采用浪漫主义的表现手法,因而总给人以言有尽而意无穷之感。由于诗人无比的忧愤和难以压抑的激情,全诗如大河之奔流,浩浩荡荡,不见端绪,但无论是诗情意境的设想,还是外部结构,都体现了诗人不凡的艺术匠心。
从内容构思上说,诗中写了两个世界:现实世界以及由天界、神灵、往古人物和人格化了的日、月、风、雷、鸾风、鸟雀所组成的超现实世界。这超现实的虚幻世界是对现实世界表现上的一个补充。在人间见不到君王,到了天界也同样见不到天帝;在人间是“众皆竞进以贪婪”,找不到同志,到天上“求女”也同样一事无成。而《离骚》抒情主人公则是自由来往于天地之间。这种构思更适宜于表现抒情诗瞬息变化的激情。诗人设想的天界是在高空和传说中的神山昆仑之上,这是与从原始社会开始形成的一般意识和原型神话相一致的,所以显得十分自然。
抒情诗一般篇幅短小,没有故事情节。《离骚》不只篇幅宏伟,而且由于前一部分里叙述了诗人的家世、出生和被疏的事实,后两部分里更虚构了女嬃詈原、陈辞于舜、上款帝阍、历访神妃、灵氛占卜、巫咸降神、神游西天等一系列幻境,便使这首抒情诗具有了故事情节的成分。看来似乎山穷水尽,眨眼又是一番新的景象,波澜起伏,百转千回,从而把叙事诗和抒情诗融为一体。
4、别具一格的语言风格
全诗以四句为一节,每节中又由两个用“兮”字连接的若连若断的上下句组成,加上固定的偶句韵,使全诗一直在回环往复的旋律中进行,具有很强的节奏感。最后,诗中运用了对偶的修辞手法,如“夕归次于穷石兮,朝濯发乎洧盘”“苏粪壤以充帏兮,谓申椒其不芳”“惟兹佩之可贵兮,委厥美而历兹”等,将“兮”字去掉,对偶之工与唐宋律诗对仗无异。
在语言形式上,《离骚》突破了《诗经》以四字句为主的格局,每句五、六、七、八、九、十字不等,句法参差错落,灵活多变;句中句尾多用“兮”字,以及“之”“于”“乎”“夫”“而”等虚字,用来协调音节,造成起伏回宕、一唱三叹的韵致。总之,他的作品从内容到形式都有巨大的创造性。
四、结语
屈原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被称作诗人和文学家的人,他是浪漫主义文学的奠基人,他的作品,特别是《离骚》,对后世影响极为深远。贾谊、司马迁、曹植、李白、李贺、辛弃疾、清代的曹雪芹,近现代的鲁迅、郭沫若、毛泽东等大批后世诗人、文学家都无不对《离骚》这首长诗推崇备至,在他们的作品里,无不闪现出《离骚》积极浪漫主义的影子。因此,读懂读透《离骚》,对我们情操的陶冶和文学水平的提高无疑将大有裨益。